石敢当
书接上回。
我身上哪点最像1450?
第一,拒绝国产品牌,尤其是车、数码产品。
第二,调侃很多人一信一疗程,国学、中医、佛学。
负责训诫我的工作人员给我科普,美国才多少年历史?能谈的上底蕴吗?中华五千年的底蕴都蕴含在国学、中医、佛学上了。
这么好的东西,你竟然视而不见?
你自己若是根不正,影响力越大,带坏的人越多。
我想了想,有道理。
买了部华为手机,买了本《坛经》,开始接纳中医类别的作者合作,合作的第一位中医作者是东沐,他曾在泰安工作十几年,爬过无数次泰山,独创了一套中医养生法,《泰山健康长寿秘典》,这个书我自己卖了2000册。
东沐,复旦大学经济学博士,干过S长,现代科学派,务实派,但是,不影响他深爱国学、中医、佛学。
我敢调侃别人一信一疗程,不敢调侃他。
另外,他说话很强势,几乎不给人插话的机会,顶多是在陈述完观点后来一句:小董,你觉得对不对?
那我肯定说对!
若是“泰山”是门宗教。
他绝对算的上资深信徒,爱泰山爱到骨髓里。
对泰山文化研究格外的深。
对了,很巧的是,他第一次来找我,就是我骨折做完手术的第二天,县办公室主任给我打电话,说有人找我,我还在想,我又写了什么不该写的?吓的瑟瑟发抖,急忙找车找轮椅回到了书店。
第二次来,提前几天我就接到了通知。我那时年轻,嘴里藏不住话,告诉了球友和兄弟姐妹,有大BOSS要来我们店了,有球友希望我能帮他写个纸条,想调整一下工作,我还真给写了,但是到最后也没有机会拿出来。他的时间卡的非常紧,一共20来分钟,全程都是他在说,我在听,说完也不吃饭,接着要去日照开会。
我自己接待,也紧张。
特意让我哥来陪同。一是希望能给我哥铺点路,二是想让我哥给我撑撑场面,安排吃住行。
结果,人家也没给机会。
他跟我哥也聊了几句,也是传统文化类的,问我哥开工时会不会祭祀?我哥拿捏不准,领导是反对是支持?是封建迷信还是?我哥看我,我说祭祀,一般会弄上猪头,放鞭炮,烧纸,磕头,主要是祈求施工顺利……
他跟我哥说,大董,你可以去泰安淘一些大的泰山石,什么造型的都可以,找便宜的,回来找石匠刻成石龟,放在地基里,这才是中国风水里最正宗的镇宅方式。
我哥头点的跟啄木鸟似的。
当然,他未必照办。
后来,我跟东沐越来越熟,例如我找他签书,一签就是一整天,中间会聊各种话题,基本都是他在说,我在听,偶尔他还会责怪我,意思是每次都是他给我打电话,问我为什么不想起他,给他打个电话。
我心想,我敢吗?
不敢!
他跟我聊过泰安旅游发展的四条线。一是泰山本身,只要泰山在,这个IP永远不会衰退,人人都想爬一次泰山。二是大汶口文化,也做了对应的旅游开发,如太阳部落,以互动体验为主。三是石敢当文化,石敢当堪比孙悟空,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点输出,是拍电影?拍动画片?建文化园?四是泰山之巅,这个寓意比故宫都好使,承办文娱领域的顶级活动,例如CBA决赛,中超决赛,周杰伦演唱会……
这里面,我不怎么认可“石敢当”这个IP。
“石敢当”到底是个人还是个物?
模棱两可。
前段时间,我骑行山东,发现泰安竟然真搞了个石敢当文化园,我看了半天介绍也没搞明白“石敢当”到底是个什么形象,这个文化园整体借鉴了太阳部落,以互动为主,飞越泰山、峡谷漂流……
从商业角度来讲,石敢当文化园这么定位是对的,若是以科普“石敢当”为主,可能就成了博物馆了,就没人来了,毕竟对“石敢当”这个IP感兴趣的人太少了。
“石敢当”这三个字,从小就熟。
我小时候,村里房子多是土坯房,房子迎路的位置会镶嵌一块刻有“泰山石敢当”的青砖。
那时,总觉得“泰山石敢当”念起来很别扭,字面解释不通。
两年前,我带娃去西安博物馆打卡,当时我正在写《懂懂学历史》,顺便邀约了一位搞历史研究的学者给当解说。
其中有个宝贝叫“大中十年神龟镇宅石”,龟背刻着“闭地户,开天门”,底部刻着“辛卯记,大中拾年十月廿一日,宅德迁年,人受万岁,神龟为主,镇一宅内,万灾不起”。
大中十年,是公元856年,属唐朝。
这就是一块镇宅石。
看到镇宅石旁边的文字注释,我瞬间想到了东沐给我哥的建议,原来古法镇宅真的是把石龟埋在地下,我还以为是东沐听哪位道士胡扯的呢!
学者给我科普,“石敢当”就是从“神龟镇宅石”慢慢演变出来的概念。
最早是埋在房子下面的。
后来发展成了“门当”,就是“门当户对”里的那个“门当”,所谓的“门当”是古代那些权贵豪门家门口摆放的门墩或者石鼓。
这些“门当”可以理解为“石敢当”的雏形,尚属贵族概念。
我仔细想了想,贾平凹应该对镇物文化很有研究,他收藏了N多“门当”,各个朝代的,不同高度的,有些还可以拴马……
按学者的说法,明朝以前,“石敢当”是镇物的统称,对形状、图案,都没有统一的标准,用途也比较单一,只是镇宅。
造型流派丰富。
例如金门地区流行的风狮爷,就是门当款“石敢当”的变种。
我写《懂懂学历史》时,一大感悟是,原来很多“神仙”过去是人,朝代也未必多么久远。
例如孔子,关羽,再如托塔天王李靖。
我摘抄一段《懂懂学历史》:唐朝之前托塔天王只叫托塔天王,其原型是护军神毗沙门天王。到了唐朝,李靖被唐肃宗评选为历史十大名将之一。神化一个人最快的方式就是进庙。唐肃宗特别批示,允许他被供奉在姜太公庙。在老百姓心目中,只要进庙的就是神仙,而李靖跟护军神毗沙门天王职责类似,托塔天王从此跟李靖划了等号,以后的文学作品里,只要涉及托塔天王的,就直接用“李靖”来代替了。真正让托塔天王深入老百姓心中的是后来的《西游记》与《封神演义》,此时的他已经演绎成哪吒的爹了。
“石敢当”什么时候突然从石头变成了人型神呢?
宋金时期。
目前,国内已发现的最早“石敢当”将军造像是金代的。
好了,“石敢当”成神仙了,形象具体化了,更便于传播了,例如当门神贴在门上,不再是贵族专属了,可以走进前进万户了,主要功能由镇宅转移到了化煞。
什么是化煞?
在风水领域,路口对着的建筑,就是“煞”。
看北京胡同,早先在北京居民的建筑里有一条规矩,凡是面对街头巷口均建庙宇,偶有不建庙的,就在院墙或房屋的墙壁上布置“石敢当”。
日本乡下,尤其是琉球群岛,很多路口都有“石敢当”,导游的说法很宫崎骏,她说魔鬼有直向行走的习惯,因此琉球人在路口设置“石敢当”,以防止魔鬼进入自己家中。
为什么不是“泰山石敢当”?
因为,琉球传承的是唐宋文化,明初才流传过去,那时的“石敢当”还是全国版的,对石材产地没要求,形状没要求,主打镇宅、化煞。
花开两朵各表一枝,再来说一说泰安版的“石敢当”。
我在上海工作时,有次跟基督徒聊起了一个话题,我说中国人缺少信仰,你们有信仰真的非常好。
他大眼一瞪:董老师,中国人可不是没有信仰,而是信仰太多了。
什么都拜。
山有山神,树有树神,连桥、井都有神……
我仔细一想,有道理。
尤其是看过迟子建写的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,发现这些原始部落信的“神”真多,河神,太阳神,月亮神,树神,山神,火神,水神。
从《西游记》也能得到类似的印证,如雷公电母。
那,汽车有没有神?
也有。
山东人买了新车,要进行祭车,在车前摆上好酒好肉,然后烧上元宝,一家人对着车磕头,祈求车神保佑。
类似的操作,每年大年初一又再搞一遍。
外地人若是大年初一来山东,看到一家老小对着汽车磕头,会诧异,这是什么操作?
泰山一带,多山,自然会拜出一位山神来,最初是泛称,然后逐步的人型化、功效化、具体化。
于是,在新泰的莲花山一带就被拜出了一位主打救死扶伤的山神。
叫石大夫。
《章丘县志》:东陵山下大石高丈余,有神异,不时化为人,行医章丘邑中。嘉靖初年,尝化一男子,假星命,号石大夫……
今天,莲花山上还有个石大夫庙,新泰每年还搞石大夫信仰暨民间习俗论坛,按他们的说法,石大夫算的上“石敢当”原型或部分原型,至少有过概念重合,例如后来的“石敢当”解锁了“治病”的技能。
那,全国版的“石敢当”又因为什么跟“石大夫”揉捏在了一起,组成了“泰山石敢当”呢?
根源是泰山IP的强势输出,依托背景是东岳庙的席卷全国,明朝中晚期达到巅峰,因为此时东岳庙里增加了一位仙女姐姐,碧霞元君,也就是泰山奶奶,一出道就是巅峰,一时间各地东岳庙会的主要内容就是给泰山奶奶添香祝寿,泰山系列成了祈福首选,“石敢当”也顺势接受了“泰山”冠名,等于抱了大腿。
到清朝时,“泰山石敢当”已经取代“石敢当”成为主流了,王渔洋在《古夫于亭杂录》记载:“齐鲁之俗,多于村落巷口立石,刻泰山石敢当五字。”
“泰山石敢当”就如同长江、黄河一般,其IP的形成是由无数小溪汇集而成,形象、概念、功效一直都在演变。实际上,即便是今天,石敢当的形象也没能具体下来,到底长啥样?
那只能靠猜。自从泰安禁售泰山石后,小商贩就开始朝“石敢当”上发力,设计的很Q,很卡哇伊,有点类似双汇QQ肠,有摆件,有挂件。
缺部影视作品,或动画片,或电影,把形象给锁定。
选角也要谨慎,不能让黄渤演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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